6月5日，歐盟公布其對華光伏反傾銷案的初裁結果大限日漸臨近。隨著愈半數成員國在內部表決會上的否定票曝光及英、德、荷的公開反對，6日零點是否開征懲罰性關稅更是在最后時刻盡顯撲朔迷離。征或不征，任一抉擇，恐怕歐盟此回都注定“里外不是人”。

因光伏之爭而打響貿易拉鋸戰？中歐雙方誰都“傷不起”。（圖片制作：劉佳）

　　從兩只刺猬的故事看中歐貿易糾紛

　　在寒冷的冬天，兩只蜷縮挨凍的刺猬為了取暖而互相靠近。但相擁的它們卻因彼此的刺而被深深扎痛。即使雙方都想保持親近的關系來取暖，但刺痛卻讓它們彼此不得不保持一定距離。這就是最早由德國悲觀主義哲學家叔本華提出的“刺猬困境（Hedgehog's Dilemma）”。

　　后來的故事便是：嚴寒中的兩只刺猬實在凍到不行，于是又湊到了一塊兒。幾經周折，它們終于發掘到了一個適中的距離：既能獲得對方的溫度又不至于被對方的刺所傷。更有崇尚樂觀主義的后人給刺猬困境的故事添上了新結尾：兩只刺猬決定各自拔掉身上的部分刺，這樣相擁后既能獲得溫暖又安全舒適。

　　后經濟危機時代，全球經濟復蘇緩慢，尤其是在歐洲，經濟嚴寒遠未消去。歐盟連續八年成為中國第一大貿易伙伴及最大出口市場，同時也是中國最主要的投資及技術來源。由歐洲經濟萎靡而造成的進口需求減少，更是接連九年蟬聯歐盟第二大貿易伙伴的中國所不愿見。中歐雙方都深刻明白扣緊彼此經貿紐帶對抵抗經濟寒流至關重要。

　　如同深冬里兩只互相取暖的刺猬，靠得太近，終被對方的尖刺所傷。根據歐盟貿易司的統計數據，2012年中歐貿易總額雖突破4337億歐元，但仍同比下降3%。

　　歐盟抱怨相較于歐盟向中國進口額達2899億歐元，出口總額僅為一半（1438億歐元），貿易逆差拉大到了1460億歐元。以電信業為例，面對中國龐大誘人的市場，限制嚴格的市場準入更是將垂涎已久的歐洲企業硬生生擋在了門外。中方則對歐盟遲遲不愿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耿耿于懷。而不斷升級的貿易糾紛更是讓中國嗅到了“保護主義”的腥味。

　　于去年9月及11月分別正式啟動的歐盟對華太陽能電池板及組件反傾銷及反補貼調查（后又于今年3月及4月開啟太陽能玻璃(1426,0.00,0.00%)反傾銷及反補貼調查)，涉案總金額高達210億歐元，堪稱中歐貿易史之最。此次全球關注的光伏“雙反”也給遭遇嚴寒的全球光伏業蒙上一層更厚的陰霾。

　　今年又恰逢中歐戰略合作伙伴建成十周年，可此番刻骨銘心的劇痛，讓這對企圖甜蜜相擁的刺猬頃刻疏遠。而如何拿捏夠靠近、能取暖又不受對方刺傷的尺度，一不小心就演變了一場為踩準對方底線而針鋒相對的利益博弈戰。

　　“雙反”案情回放之尾聲大逆轉

　　自去年9月6日立案以來，商務部率先調兵遣將赴歐游說。在雙邊交鋒幾個回合了無成效后，中歐又在多邊WTO大打出手，互相告狀。歐盟3月6日起向進口自中國的光伏產品強行注冊登記，此舉意味著一旦6月臨時性反傾銷稅開征，將執行追溯有效，至此大量中國產光伏產品積壓歐洲各境海關。

　　中國機電產品進出口商會法務部早前在接受新浪采訪時表示：歐盟雙反立案證據不充分、調查本身存在諸多漏洞。光伏協會的一位發言人則分析道：雖存在因產能過剩而造成的低價惡性競爭嫌疑，歐盟也不能無視中國光伏產業生產規模大、生產配套全、供應鏈緊密相連、高性價比人力資源、因專業人才及機械設備而造就的良好產業基礎等方面因素締造的低價競爭優勢。

　　即便如此，歐盟的強硬立場，國內業界亦做好被征臨時性關稅準備。因歐盟未承認中國市場經濟地位而選擇了生產成本較高的美國作為替代國比對，更是被業界看作“兇多吉少”：關稅不會低。

　　5月伊始，歐盟貿易委員被曝攜一份平均稅率達47%，最高觸及67.9%的征稅方案在歐委會委員周三內部例行會議上謀求同僚認可。此消息一出，中歐各界頓時炸開鍋，一時間，此并未得到歐盟官方確認的“內部消息”似乎已宣布此案被告死緩。

　　而進入5月下旬，此案卻一轉之前順勢，出現驚天一邊倒。歐盟放風將對中國無線通信設備也發起“雙反”調查，不僅招致中國政府官方及行業企業施加的壓力，更進一步加劇了歐洲內部不同成員國及企業的“內訌”，歐委會腹背受敵，進退兩難。顯然，歐盟探底過頭，一不留神越過了“三八線”。

　　歐洲內訌之企業篇

　　中歐光伏產業呈現的高互相依存度關系，也將中歐光伏產業鏈上的沿岸企業一網羅盡，打造了這場利益攸關產業鏈上下游眾生的巔峰對決。

　　歐洲行業內部，此案發起方以德國光伏制造商Solar World牽頭對外宣傳代表近50家企業的EU ProSun（另據該協會管理員披露，實際在冊成員可能僅近30家，隱姓埋名均為免遭中國報復），面臨的是企業成員數已增至530多家、代表歐洲6萬個崗位的歐洲廉價太陽能協會（AFASE）的對抗。

　　AFASE在致貿易委員的公開信中反駁EU ProSun提出的效仿美國執行雙反對歐洲企業的提振作用；并出具早前獨立調研機構Prognos作出的24萬工作崗位將流失的預計。上周AFASE更是別開生面地抬著仿制棺材，在歐盟總部外為歐洲光伏業“出殯”。

　　歐洲內訌之成員國篇

　　繼德國副總理公開批評征稅措施系一個錯誤，德國總理又在中德聯合記者會上強調將盡全力阻止歐盟因此案而引爆中歐貿易戰。而成員國內部的投票結果顯示：以德、英、荷為代表的反對派超過半數至少達14國。初判超過半數成員國反對，已令歐盟抓狂不已。

　　雖然根據歐盟法律，6月初裁結果歐委會有權越過成員國意見而自行決定是否征收臨時性懲罰關稅，但12月的終裁將依歐盟各成員國投票結果而定。若歐盟一意孤行，完全無視成員國態度立場，必惹成員國反感。而不征或減征又會招致其他成員國歧義。無論結果如何，歐盟注定都將“里外不是人”。

　　破解困境之王牌狠招：以牙還牙

　　歐洲國際政治經濟研究中心（ECIPE）主任埃里克松（Fredrik Erixon）對新浪分析稱：“鑒于生產太陽能電池板所需原材料（多晶硅等）、設備及技術主要出口于歐洲，中國商務部要想實施“報復”簡直易如反掌。”早前，中國對歐美韓多晶硅反傾銷裁定被拖延至6月，多少已是中國發出的一通信號。

　　隨著中國城鎮化深化，全球第一光伏生產大國中國有望超越光伏老牌勁敵德國而榮登世界第一消費大國寶座。晶科全球品牌總監錢晶分析稱：“經過過去兩年的洗禮，光伏行業‘洗牌’已經進入攻堅階段，蝦兵蟹將慘遭淘汰。”能在這場浩劫中駐足的行業佼佼者更是已開始勾勒宏偉國內藍圖。到時歐洲企業若想分一杯羹可能會難上加難。而中國的“報復”可能還遠不止于此。

　　破解困境之溫和文招：對話協商

　　歐洲自由民主聯盟主席華生爵士(Graham Watson)接受新浪采訪時稱：“征收關稅只會讓部分企業短暫喘息，并不會幫助他們重獲競爭力及拓寬全球市場。”他不贊成低價有害的說法，“清潔能源應向低成本轉型”。且歐洲消費者可能會因抬高的價格而摒棄新能源改選其他能源，反而不利于歐洲光伏業沿岸企業生存及歐盟實現環保目標。同時他也指出若存在傾銷事實，也必須處理。

　　如果以牙還牙的招數屬刺傷彼此后的兩只刺猬重新劃定安全距離。諸如商討設定最低價格承諾、建立全球光伏產業理事會之類的調解方案就是兩只刺猬各拔去各自最尖銳刺的最和善結局。

　　(本文作者介紹：Katholieke Universiteit Leuven 歐洲研究碩士，兼任前歐洲議會議員助手)